有一次和一个新员工聊天，他说他从小就是玩着《冒泡社区》长大的，然后在学校看到我们的招聘海报，义无反顾地投了简历。听完，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当年的回忆就像汩汩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更有一种记录下来的冲动，也就有了这篇文章。想到一点写一点，也不一定有先后顺序，甚至可能有记错的地方，望谅解。
一
2008年，我从北京回到杭州，加入了年轻的斯凯，在CTO区力所在的社区项目组。当时公司在西溪路浙大科技园里，紧挨着浙大玉泉校区，窗户正对着青山竹林，园区里环境幽静，项目组坐在一个大大的办公室里，几排桌椅，没有隔间，区力也和我们一起坐在工位上，标准的科技企业的风格。当时觉得团队里都是老鸟，在那个年代，有经验的程序员还很少，但是冒泡社区团队里，几乎都是，很多都是玩过硬件、跨过N个行业，连测试都很资深，平时还玩音响那种。能把这么多人凑起来，我想，这个公司真牛逼。
为什么会诞生这么个产品？功能机时代，斯凯在行业里绝对是独领风骚，但是非手机行业的人几乎完全没有听说过，具体数据懒得查了，但是70%-80%的国产手机里预装了斯凯的平台，当时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已经略显疲态的诺基亚系列遇到了国产手机的冲击，国产手机出货量飞速提升，也有斯凯mrp平台的一份功劳。另一个契机就是3G的到来，让手机可以真正联网了，除了手机QQ以外，斯凯嗅到了手机社区和网游的机会。以冒泡社区为承载，上面规划了一系列产品，包括网游、论坛、基于LBS的交友社区、聊天系统、甚至为了支持网游付费，还专门做了一整套虚拟货币体系、发行了自己的点卡、打通了银行卡支付。后期又增加了视频、小说等等产品。这里面每一个小功能，几乎都在后来移动互联网时代来临以后，成就了几家巨头公司。当然，从斯凯出去创业的兄弟姐妹们，也经历了几波红利，有成功套现上岸的，也有走向歧路进来监狱的，当中太多故事，将来有机会再慢慢讲来，斯凯也得了个“移动互联网黄埔军校”的名头。
二
说回冒泡社区，我当时负责的是基础模块，包括手机端的网络连接和数据包的编解码，服务端的接收等等。当时要手机连上网，可没有现在这么简单，仅仅是连接模式就有NET、WAP，还有直连和代理模式，网络时好时坏，所以数据包的重发机制、缓存机制、握手和应答机制做得非常复杂，我又做了个自动测试网络连接的逻辑，选择最快的连接模式，最后让上层应用不再需要关心连接问题。上线第一天，这空空聊天室里，第一个注册用户发了言，整个团队欢呼雀跃，但是不到半小时，系统就宕机了。一方面开始拼命查问题，一方面开始做了个服务期自动重启的脚本来临时解决问题。我心里很着急，但团队里大家一点都不紧张，好像觉得我可以轻松解决这个问题，互相之间这种超乎想象的信任，不通过冗杂的项目管理的方式，而通过一群顶尖研发的个人能力，来保证产品的质量，这样的模式我至今还没有在其他地方遇到过。用户更是出奇地容忍，虽然每个小时都会掉线，但是每次都会努力重连上了，在聊天室里跟其他用户打招呼。有一种当年拨号上BBS论坛的感觉。
三
为了测试平台的能力，我们自己做了一个飞机大战的对战游戏，就是个PK分数的对战，没有什么互动，但是也吸引了一大帮用户。平台上线以后，开始引入CP来研发网游。我负责设计虚拟货币体系，当时为了设计好这套体系，我去自学了经济学里货币论相关内容，怎么保证不同游戏之间发行的货币可以和用户充值的货币进行兑换？怎么来计算不同货币之间的兑换值？最后想到了在一定范围内做自由浮动，市场化的兑换机制，当时甚至考虑过后期做货币交易所。为了避开充值货币和奖励货币的价值计算系统内部把货币也分成了三套，分别是直接充值带来的，充值赠送带来的，和游戏/系统赠送带来的。这个给后期财务计算收入、运营活动成本带来无比的便利。这套货币系统上线以后，用了超过10年了吧，连服务迭代升级都没有做过，承载了最高每月几亿的流水。
四
社区最早只在部分机型上线，上线了几款游戏以后，公司面临一个选择，是把有限的手机列表位置留给冒泡社区，还是留给其他单机游戏。当时单机游戏的收入已经起来了，手机里每个位置都十分值钱。但是社区是网游，前期收入没有这么高，公司运营觉得上线会影响收入，影响他们的KPI。（这是个很明显的大公司里创新项目为什么很难成功的例子）为了能够说服运营，我负责和他们来一起核对收入。我加入了留存率的概念，把每个位置的收入加上时间的维度，虽然每个位置在短时间内收入上，单机游戏明显超过网游，但是我测算下来的模型是，超过一个时间，网游收入就能达到并且超过单机游戏，而且时间越长，网游总收入越高。（这个道理后来游戏行业都以为是天经地义，当时却很难想到）。Michael下了决心，所有适配机型都上线了冒泡社区，后来又引入专门的网游运营负责人，再后来冒泡平台就出了包括《幻想三国》在内的爆款。这些游戏跨越了从功能机到智能机的时代，至今仍然给斯凯提供着丰厚的利润。当然，这是后话了。
五
苹果智能手机和安卓智能机起来以后，打开了移动互联网的大门，但是斯凯最早只按照功能机时代的思维，给手机厂商做了可以定制化的应用商店。（当时91无线还来商谈收购事宜，错过了这个机会，后来91卖给了百度，开启了百度移动互联网化的第一步。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我上一家公司，互联网元老二六三，老板李小龙也反复讲当初马化腾去找他，想让他收购腾讯，他看了一下产品，觉得没有什么，自己也能做，就没有谈拢的故事）冒泡社区本身没有推出智能机版本，但是我们运营发现有很多来自智能机的用户，而且还充值花钱在玩网游。后来一了解，是玩家实在等不及了，就自己做了一个模拟器，在模拟器里运行冒泡社区。有这样的玩家，也是幸福。公司及时调整了策略，甚至把做模拟器的玩家招进公司，推出了智能机版本的冒泡社区。因为ios的政策原因，不允许做模拟器，又研发了纯H5版本的冒泡社区，去覆盖苹果手机市场。智能机版本的冒泡社区，迅速成为收入主流，帮助斯凯度过了艰难的从功能机到智能机的转型。（另一个智能机时代的利润大头，就是话费支付SDK，当然，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六
冒泡社区里，为了支持银行卡付费，专门招了一个支付行业出来的产品经理，就叫小强吧，第一家对接的银行是农业银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产品要对接支付太方便了，把支付宝、微信支付一接入就结束了，当时可没有这些，而且在手机上直接用银行卡付费，还是非常稀罕的事情，我都担心用户的接受程度。跟银行对接，对我们的系统也是一个考验，要符合他们非常多的要求，还要处理很多超时和失败的异常，还要从机房拉光纤到银行的机房。上线第一天，用户第一笔充了100元的时候，感觉难以相信。很快，银行卡支付的量占比逐渐提升，用户不再需要去报刊亭买点卡或者话费卡来充值了。后来逐步接入了几家第三方支付，广易联、e宝等等，冒泡社区成了他们非常重视的客户。有一家也是红杉投资的做信用支付的公司Mo9，进入中国以后，在共同的投资商红杉的介绍下，找到我们，把我们作为国内的第一个尝试的客户。虽然效果不好，坏账很高，但是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金融模式，学到了信用评估、风险控制等等理念，当互联网金融那一波风潮来的时候，成功地避开了雷区。当然，也有很多小伙伴投身大潮，一夜暴富，第二夜身陷囹圄。从话费支付、点卡支付、银行卡支付、话费卡支付、第三方支付平台一直做到金融保险，也开启了我半个金融科技之路。
七
接手整个冒泡社区以后，顺便把冒泡社区官方QQ群都加了，要么是群主要么是管理。QQ群里刷屏的主要是广告（当然，会被我踢出去）、骂游戏的、反馈问题的、找玩伴的，最怕的是吵架的。跟一群年轻人在那里聊天也很有意思，有些用户看我是官方的，回来加我，然后来吐槽或者提各种建议，看得出，是真心喜欢这个游戏。有几个时间长了，把我当朋友（当然他们以为我只是个客服），会聊他们的生活，一般是生活在四线或者更小的地方，打着一份简单的工，游戏是他们主要的休闲方式，有些遇到生活上不顺的，也会来聊，我一般鼓励鼓励，他们就觉得好很多。